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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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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

屋子修好後,顧隨之便搬回自己家了。他最近閑著無事,每隔一日便去山上打一回獵,打到的獵物一分為二,一半拿去鎮上賣,一半送到墨家來。每回賣獵物回來,還會給墨尋買些糖糕果子之類的小零嘴。

他盡挑墨尋愛吃的買,墨尋心裏不好意思,身體卻抵抗不住糖糕的誘惑,每回嘴裏念叨著“顧大哥你自己吃”,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去了。

他一邊唾棄自己嘴饞,一邊打定了主意,等胭脂膏賣出去後,要給他顧大哥買個禮物,不能光吃人家的東西。

盧彩梅有意撮合顧隨之和自家的小哥兒,讓他同從前一樣,每日來家裏吃飯,顧隨之沒拒絕。

這日盧彩梅看他衣裳破了道口子,便讓他換下來,拿過來讓自己補補。顧隨之第二日將洗幹凈的衣裳拿過來的時候,盧彩梅正忙活著家裏的活計,他便隨手將衣裳放到桌上的笸籮裏了。

林秋過來後又過了三日,墨意荃走商回來了。不過,他這次帶回來的,就不全是好消息了。

帶出去的胭脂膏子倒是賣了大半,但尋胭脂賣得少了許多,同雜貨鋪子的生意也談得不大順利。

那雜貨鋪的掌櫃十分精明,先同墨意荃拿了各樣膏子各五盒,放在鋪子裏試賣,看確實賣得不錯,才肯同墨意荃談合作的事兒。雖是有意合作,卻又另提了些條件。

他說胭脂膏和香膏包裝簡陋,若是想同他們鋪子做買賣也成,要麽價格再低個三成,要麽用他們雜貨鋪子的木盒裝膏子。

賣給雜貨鋪的價格比零賣便宜些倒也說得過去,可那些胭脂膏子價格本就不貴,再低三成,墨尋這邊的利潤就不多了。

用雜貨鋪的木盒就更不合適了,雜貨鋪的木盒上都印了鋪子的標識,用這個木盒,等於是拿墨尋的東西,替雜貨鋪做招牌了。

墨尋不大願意,畢竟胭脂方子是林秋的,林秋允許他用自家的方子賺錢已經仁至義盡了,他若再拿林秋的東西給別人做招牌,那實在有些過份了。

可這回統共賣了五盒紫草胭脂、八盒山榴花胭脂、七盒桂花香膏出去,大半都是在雜貨鋪子裏賣的,墨意荃在鎮上走街串巷賣了兩日,又去外頭的村子裏賣了三日,也只賣了三盒山榴花胭脂和兩盒桂花香膏。

如此看來,想做貴價的胭脂生意,大頭還是得靠雜貨鋪子。

墨意荃說還可以再找雜貨鋪掌櫃談一談,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。墨尋沒別的法子,只能指望他堂哥將價格再談高一些了。

雖雜貨鋪子那邊出了些岔子,但胭脂膏和香膏都賣得不錯,墨尋還是挺高興的。

不僅是他,他爹娘也是松了口氣,三樣貴價的膏子,原料都花了幾百文,不到十日便收回了成本,還賺了些,已經算是個好消息了。

胭脂膏和桂花膏子一共賣了一千零九十五文,同尋胭脂不一樣,這些膏子賣掉後收到的都是現錢,刨除給墨意荃的一百文,和近五百文的原料錢,凈賺了四百九十五文。

墨尋依著之前同他爹娘說好的,另拿了五十文錢出來,要給顧隨之。

*

顧隨之下午一到墨家,便見墨尋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手。

他嘴角微微提起,面上也柔和了許多:“什麽事兒,尋哥兒?”

墨尋將桌上的木匣子打開給他看:“這裏是五十文錢,是這回賣胭脂膏子賺的。顧大哥,我不能白借你的錢,這些是分給你的!”

顧隨之楞了一下,這才將目光從墨尋面上移開,看向那木匣子:“不必,你憑自己的手藝賺的銀子,不需要分給我。”

“要的!你不要,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再求你幫忙了。”

哪裏用得著你開口相求呢,顧隨之心道。

“真的不用,我拿著那些銀子也沒用……”

他話只說到一半,便發現面前的小哥兒昂起的腦袋漸漸地垂了下來,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,抿著嘴唇一副失落的樣子。

顧隨之立刻便心軟了。

“好。”

墨尋便倏地擡起頭,欣喜道:“真的嗎?”

他將那木匣子塞到顧隨之手裏:“這回做的胭脂膏子還沒賣完,下次賣了我再分給你!”

顧隨之本想說有這些便夠了,但看墨尋仰著一張白嫩的小腚,笑意盈盈又滿含期待地看著他,他遲疑了一會兒,終究是點頭應下了。

第二日,墨意文也回來了。

盧彩梅心裏高興,下午做了幾道好菜,招待兒子和顧隨之。

顧隨之這幾日都在墨家幫忙幹活,前日同墨德賢一起,將墨家水稻田裏、紅薯地裏的草都除了一遍,昨日又將盧彩梅這幾日拖回來的柴火都劈好,放進柴房了。

他力氣大,幹活也麻利,有他幫忙,墨家兩口子這兩日輕松了不少。

墨意文這回小考成績不錯,又得了書院的獎賞,盧彩梅和墨德賢笑得合不攏嘴,飯桌上喜氣洋洋的。

吃完晚飯,墨家四口人和顧隨之一起嘮嗑,氣氛十分融洽,聊得正高興的時候,橙哥兒風風火火地跑進了院子。

“尋尋哥!伯娘!不好了,有人在外頭造謠,說尋尋哥的壞話!”橙哥兒一進門便火急火燎地大聲嚷道。

聽到這話,眾人都變了腚色,盧彩梅騰地站了起來:“誰?說了尋哥兒什麽?”

橙哥兒發現顧隨之也在,頓了一下才道:“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,我是從霜哥兒和木哥兒那裏知道的,他們說這兩日大家都在說這事兒。”

他看了顧隨之一眼,聲音小了些:“那些人說得可難聽了,說、說尋尋哥是同顧大哥好上了,才同江秀才退親的,又說尋尋哥幾年前就同顧大哥攪在一起了,看顧大哥參軍幾年都沒回來,以為人沒了才去勾搭江秀才的,顧大哥一回來,他又同顧大哥勾搭上了,這才拋棄了江秀才。還說尋尋哥早就把那什麽給了顧大哥,已經不清白了……”

盧彩梅眼前一黑,小哥兒的名聲多麽重要,這傳謠的人心思實在歹毒!“哪個天殺的這麽汙蔑我家哥兒,老娘要去撕爛他的嘴!”

墨意文也坐不住了,他沈著腚道:“咱們家得罪過的人也就那麽兩三個,我去找村長,請他把人都喊過來,一起對質,我就不信查不出來!”

墨德賢有些猶疑:“可這樣一來,這事兒便要鬧得人盡皆知了,尋哥兒的名聲也保不住了,以後他還怎麽說親?”

“這事若不查清楚,他們會繼續傳謠,我的名聲一樣保不住,既然如此,我便不要這名聲了,大不了就不嫁人了。”墨尋懵了一會兒,也回過神來了,他握著拳頭,氣得身軀微微發抖。

這話墨意文很是讚同,他正要起身去找村長,卻聽一直沈默的顧隨之開口道:“確實要查清楚,但是去找村長之前,咱們得先把應對的法子想好。”

“他們編的這些謊話,傳得這樣廣,八成已經有人信了。我這些日子往這裏跑得勤,正好印證了這些話,若是想還尋哥兒清白,咱們也得想個能讓人相信的說法出來。”

盧彩梅有些頭疼:“這種事人家空口白牙說來容易,我們要證明他們說瞎話可就難了,咱們要怎麽說,才能讓村裏人相信呢?”

顧隨之同墨家來往得太勤了,從軍回來那幾日還住進了墨家,他們以前都想著他同墨意文關系好,不用避諱這些,村裏人也不會誤會,沒想到現在這些都成了他和墨尋不清白的佐證。

顧隨之看了墨尋一眼,又別開了視線,淡淡道:“就說我確實喜歡尋哥兒,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,尋哥兒根本不知情。”

這樣一來,他每日往墨家跑,給墨家幹活也都說得通了。

墨尋中午喝了藥,吃了兩塊杏子糖,看到顧隨之的衣裳,忽然有些心虛了。

他顧大哥都不舍得給自己買衣裳,卻舍得三天兩頭的給他買點心。墨尋默默地將衣裳拿回自己屋子裏,穿針引線,仔細縫補了起來。

快縫好時聽到外頭吵吵嚷嚷的,似乎是家裏來客了,墨尋將最後的幾針縫好,打了個結,起身往堂屋裏走。

剛到堂屋門外,他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,墨尋停下了腳步,沒再往裏頭走。

“上回是我不對,‘可憐天下父母心’,我只願輕堯娶個能與他互相扶持的媳婦,以後日子過得輕松順遂一些,可尋身子不好,我實在是擔心輕堯娶了他會吃苦啊!姐姐你也是當娘的,你應當能理解我的對不對?我也是一時著急失了理智,才說了那些傷人的話啊!"

林氏拉著盧彩梅的手,一臉真切:“如今我已經知道輕堯是非尋不可了,對尋好,就是對他好,尋不好,他也好不了!我以後再不會為難尋了。”

“上次的事兒,姐姐你們別放在心上,等尋進了門,我定會好好彌補他的!他身子弱,咱們便好吃好喝的養著,絕不讓他幹一點兒活,再多花些銀子,去請縣城、府城多請幾個大夫來幫他看診,總歸是能治好的!”

林氏以為她這番話說完,盧彩梅兩口子會有所動容,沒想到他們卻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。

“我理解不了,我是盼著我的孩子好,但絕不會因為這個就糟踐別人的孩子!”盧彩梅板著臉,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
墨德賢皺著眉:“親事已退,尋哥兒的身子不勞煩林夫人操心了,我們自會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,便瞥見兒子站在堂屋門口。

楞了一下後,墨德賢對著兒子道:“尋哥兒,既然來了便進來吧。”

堂屋裏另外三人聽到動靜,一齊朝門口望去。

江輕堯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往墨尋的方向走了兩步。

“尋。”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墨尋。

“你還來做什麽?上回在茶樓裏,我哥哥已經同你說清楚了。”墨尋抿著唇低聲道。

江輕堯眼底暗含懇求:“我和我娘是來為前些日子的事賠罪的,請你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?”

“你上次已經解釋過了。”

看墨尋態度冷淡,一直回避他的視線,江輕堯的面色無法掩飾地暗淡了下來:“伯父,伯母,可否讓我和尋單獨說兩句?”他側頭對著墨德賢兩口子請求道。

墨德賢和盧彩梅對視一眼,面帶征詢地看向了兒子。

墨尋正要拒絕,卻陡然想起了林秋的事兒,心念急轉之間,他突然想到了主意。

“爹,娘,你們先出去一會兒吧,我有幾句話想同他說。”

“好,我們就在門口等著,有事你便喊我們。”

雖然有些不解,但盧彩梅和墨德賢最後還是依著兒子的話出去了,林氏在江輕堯的示意下,也跟著出去了。

墨尋進來後,看了江輕堯一眼,面上有些猶豫。

江輕堯見他還願意單獨同自己說話,心裏又浮起一絲期冀。盧彩梅她們一出去,他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了:“尋,你要同我說什麽?”

墨尋躊躇不定,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江輕堯笑了笑,從桌上拿起一本書,走到墨尋跟前:“你最愛看的話本出了新冊子,我還未來得及念給你聽,這次給你買來了。咱們定親的前一日不是說好了嗎?成婚後我教你念書識字,以後我在書房溫書,你就在一旁看話本子,若是遇到不認得的字,便過來問我。”

“這些約定,你都還記得嗎?”江輕堯輕聲詢問,眼裏流露出一些懷戀。

不等墨尋回答,他又繼續道:“這話本裏夾了一頁紙,是我親手寫下的契書,之前同你和伯父伯母立下的承諾,盡數寫在上頭了,我簽了字,畫了押,以後若是我負了你,你便將這契書公之於眾,讓大家都知道,我是個背信棄義之人。”

“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,尋?”說到最後,江輕堯眼裏全是祈求,往日的端方自持,已全然不見。

他情不自禁地伸手,想要去牽墨尋。

墨尋一個激靈,將手背在身後,扭開了臉:“不行。”

江輕堯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中:“我要怎麽做,你才能原諒我?只要你說,我都可以去做,但是你不能一次機會都不給,就給我判個死罪吧?”

“求你,不要這麽輕易就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嗎?”

他眼睛通紅,聲音嘶啞,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痛楚。

墨尋心情十分覆雜。

現在一看到江家人,他便會想起他上輩子受的磋磨,他死後他爹娘泣血的哭聲,他哥哥被打斷腿後痛得在地上嘶吼的樣子。

江輕堯對他父母虐待林秋的事熟視無睹,他明明知道他爹娘不是善茬,卻依然一走一年多,將自己獨自留在江家,留在他爹娘眼皮子底下。墨尋死前那幾日一直在想,江輕堯知道他爹娘會這樣對待自己嗎?

這個問題沒有答案,上輩子他沒有機會問,這輩子事情還未發生,江輕堯自己可能都無法預測自己兩年後的心境。

不管江輕堯是大意疏忽了,還是故意為之,墨尋都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了。可林秋是無辜的,林秋對他那麽好,他怎麽能看著林秋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江家賣給別人做妾?接近林秋最簡單、最快的辦法,便是讓江輕堯從中牽線了。林秋被林氏看得嚴,怕林秋出去說些“不該說”的,林氏平日裏根本不讓林秋出門。

只有通過江輕堯,他才能名正言順地跟林秋往來。

他定了定神,看向江輕堯:“我們之間絕無可能了,江公子不要再浪費時間了。”

他話音剛落,江輕堯就變了臉色。

“‘江公子’,好一聲‘江公子’啊!”江輕堯嗤笑一聲,濃烈的憤怒與不甘在他心間撕扯,他從不知道,他的尋竟是這樣心狠的一個人!

“你是不是有了旁的心儀之人,是那日同你一起吃面的郎君對不對?” 若非如此,怎麽不過半月,他對自己的態度便冷淡了這麽多?江輕堯緊緊地盯著墨尋,壓抑著心裏的妒火和忐忑,質問道。

墨尋楞了一下:“跟旁人沒關系,是我們不合適,我們兩家家世懸殊過大,你爹娘勉強答應了這門婚事,以後成了婚怕也要鬧得家宅不寧。我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,不想再讓我爹娘憂心了。”

“我們兩個的事沒什麽好說的了,我找你是有別的事。”墨尋不想再繞圈子了,他斟酌一番,終於是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說出來了。

“我最近喜歡上自己做胭脂了,聽說你外祖家裏從前是胭脂生意的,現在還有個外祖家的表弟寄居在你家,能不能請他來幫我看看我做的胭脂?”

江輕堯實在沒想到,墨尋答應同他說話,竟然是為了這事!不肯同他和好,卻要請他幫忙?

他氣得面色漲紅,仍然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:“你怎麽知道我表弟的事的?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我表弟家裏是賣胭脂起家的,但他並不會做胭脂。”

“他不會做也沒關系,我只想讓他幫忙瞧瞧,我身邊的人都沒怎麽用過胭脂,他家裏是賣胭脂的,定然見識過許多胭脂。”

江輕堯簡直莫名其妙,他上前一步靠近墨尋:“尋,你喜歡什麽胭脂,我買給你,我們不要退親好不好?”

“你不想幫忙就算了!”墨尋別過臉,甩手要走。

“我幫你!”江輕堯急聲道,“這兩日我便讓他過來。”

“好,多謝了,那今日就這樣吧。”見目的達成,墨尋悄悄地舒了口氣。

利用江輕堯到底讓他有些不自在,說完話他轉身急匆匆要走,卻差點兒與剛剛進門的人撞到一起。

“顧大哥!”

顧大哥怎麽過來了墨尋心裏有些納悶。

江輕堯聞聲一臉敵意地望了過去。

不僅江輕堯不高興,顧隨之面色也沒好到哪兒去。

明明上回已經將話說清楚了,這姓江的為何又來糾纏?他來便算了,尋哥兒還單獨同他說話,莫不是又心軟了?顧隨之目光幽深地盯著墨尋,心裏有些煩悶。

“今日上山摘了一些三月萢,記得你愛吃,來送些給你。”顧隨之將用樹葉包起來的三月萢遞給墨尋,又裝作不經意道:“我突然進來,沒有打擾到你們吧?”

話一出口,他自己都感覺到了字裏行間的酸意。顧隨之側開頭,不敢同墨尋對視。

墨尋不知為何有些心虛:“沒有,我們已經說完了,也沒有別的事,就是我想請江公子的表弟幫忙瞧瞧我做的胭脂……”

墨尋情不自禁地解釋了一大串,回過神後趕緊閉上嘴。他垂著腦袋有些懊惱,顧隨之卻是松了口氣,心裏的郁悶也散去了一點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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